紅寶石谷


Mogok - The Valley of Rubies

La vallée des rubis

 

Joseph Kessel  

Stella Rodway (English translate)  杜雨潔/中

性質: 珠寶小說研究

版本:公共領域英譯版


吉恩 羅森塔爾

 

1

 

 

那是個秋天的星期日早晨,下著毛毛雨,巴黎的天空整個像壓在閃閃發光的石板屋頂上。


我獨自一人,浸吟品味著無所事事的情趣中。剛從漫長的、瘋狂的旅程回來,深沉的珍珠灰白又帶著涼意的雨讓我感到神清氣爽。想在這個國家的心臟地帶找個溫和富饒的地方把自己掩藏起來以恢復平靜,並開始對一本放在心裡已經很長一段時間的書籍進行攏長的編排工作。


幻想夢境被刺耳的門鈴聲打斷,我並不期待任何人出現,所以也沒想要起身。但是噪音越來越大,穿透力越來越強,雖然知道必須得去應個門,但是我咒罵了那打擾的人。


然而,當抬頭望向外頭的平臺,對到那個滿是雀斑的臉龐上那雙明亮的藍眼睛時,瞬間消退了我所有的怒氣。


某些人無論他們做了什麼就是很有辦法讓對方懈下武裝,而我的朋友吉恩正屬於這類型。他很霸氣,但總是很友善,容易激動,極不穩定,天才至極又情真意切。他十分慷慨大方,但對此卻感到害羞。他也挺瘋狂的,然而在某種程度上又很有邏輯。


吉恩從不好好的進屋裡,他會突然闖進來,從不用走的,他用跑的。寡言,卻又會被突如其來的狂熱制約。他無法有平常的、平衡的、平淡的感覺,全然只有熱情的傳遞,總是火輝炙灼。


戰爭期間,他將這種精神帶入在薩沃伊-馬奎斯 (Savoy, Maquis) 地區的工作,往返於倫敦和法國之間,以降落傘著地或乘飛機降落,總是帶著同樣不自覺且愉悅的英勇行為,去執行最危險的任務。


他現在恢復了和平時期的職業,即買賣貴寶石的工作,就算如此,他依然用很狂的方式在進行。


一個如此熱愛生活的人被生活所愛也就不足為奇了。


吉恩直直衝入我的公寓。

「希望沒打擾到你。」他喊著,讓我也沒有機會回應。

「你目前生活有什麼規劃嗎?」

我開始告訴他想退休的念頭,這樣就能繼續做想完成的事。

「沒關係!」他熱情表示。「這是個令人開心的好主意。」

顯然,他並沒有在意自己在說什麼,我的印象是他在等待著什麼的樣子。

然後門鈴再度響起。

「啊!那是朱利斯,」吉恩說。「他是我的同事,我讓他到這裡會合,你會喜歡他的-他是個有趣的傢伙。」

接著他衝向大廳。

 

有趣的傢伙是個矮胖的男人,年約六十,皮膚黝黑,方型頭上剪了個極短的很像俄國阿斯特拉罕羔羊毛皮的灰色捲毛造型。他的濶嘴帶種十分謹慎的表情,眼神中充滿矜持。他說英語,說得挺好,但話不多,而且帶點奇怪的東方口音。


吉恩說:「我想向你展示朱利斯從倫敦帶回來的東西。」

那個頂著羔羊毛髮的男人機械式地擦拭著他的眼鏡,眼鏡帶著厚厚的牛角邊框,然後他摸索著背心的口袋,掏出一個用紙裹著的小包。吉恩小心翼翼地拆開它。一顆紅色的石頭在他的手掌中閃閃發光。他說:「你看看這個吧。」他用情人般熱情的聲音說話。「你看它,這是一顆非常稀有的珍寶:切磨過的完美20克拉紅寶石。」

朱利斯靠過來,他那張寬大的臉上有種佛教徒的沉著。

「鴿血紅 Pigeon’s blood,」他說。「你能見到最純淨的石頭。」

 

我不懂他們的行話,但是即使在那個陰沉的雨天裡,我也能清楚地看到半透著火光在緋紅的閃礫中隱燃著神奇的烈艷。


「這個我們回了什麼價?」 吉恩問。

「四千五百萬法郎,」 他的同事擦著眼鏡回答。

「拿著它,把它貼著你的臉,」 吉恩對我說,他那熱切的目光仍然盯著那顆寶石。「它是有溫度的,你可以感覺到它的生命力。」

 

但是當寶石在我手指縫間滑動的那一瞬間他發出了驚呼。

「小心,那樣會容易掉下去,你知道它很敏感易脆,那是會摔破的。」

「我很震驚。你是在告訴我,這個要花超過四千五百萬法郎,而且會破掉?看在老天爺的份上請將它拿走吧。」


石頭再次回到吉恩的手掌中。我凝視著這個令人難以置信的財富,它所佔的空間體積如此之小。

 

「這就是你在莫谷找到的,」 吉恩平靜地說。

「莫谷 Mogok 那是哪裡?」

朱利斯以不可置信的表情轉向我,甚至帶著幾分嚴厲。

「莫谷!」他回答。 「怎麼回事,它在緬甸啊,當然-是上緬甸。」

 

吉恩笑了,雀斑在他的藍眼睛周圍舞動。

他說:「你可以看到朱利斯為何感到驚訝。他自1920年以來就經常往返莫谷,戰爭結束後,他每年都在那裡待上8個多月。」

朱利斯帶著東方哲人的無窮耐性,嘆了口氣。只說了「很好、很酷」那是他最愛的口頭蟬。

然後他倆開始告訴我有關莫谷的事。吉恩的聲音一如往常的熱烈,高低起伏,而朱利斯則以更加沉著的語氣講話。


他們說:「莫谷山谷位於緬甸北部,比曼德勒(Mandalay) 更遠,在高高的叢林覆蓋的山丘之間,自古以來就知道有產紅寶石,它們被包圍在母岩礦物裡,沿著溪流在山的兩側深處,就在那裡 - 沒別處了。」

因為,在人類的記憶中,還沒有人發現地殼的其他任一處會產出這樣的石頭 - 像火焰般明亮,像血液那樣鮮紅。


在一些古代的典籍:《古蘭經 Koran 》中,在《雅歌 Song of Songs *,在中國和印度的古代史記中都提到了紅寶石。遠古以來,它們出現在王公貴族的冠冕和皇冠頭飾上,或藏在拉賈*的寶藏庫房裡。從近來發現的到最古老的,每顆一定都來自莫谷。

 

* 雅歌為舊約聖經詩歌智慧書的第五卷。

* 拉賈 Rajahs 是舊印度時期的君主、王侯大君、王公貴族、邦主酋長的稱呼。

 

在那朦朧、遙遠的時代,誰有辦法開採又出售它們,並且從這個孤寂荒涼的國度中帶出來呢?沒有人知道而且仍然是個謎。關於莫谷的傳說很精彩,但沒有實際的記錄,我們對她的歷史僅能追溯回四百年前。


然而,事實上就目前人類發現的可能性而言,傳說和歷史記載中的紅寶石不可能有其他的地質來源,一定是在莫谷的岩脈中形成的。而且至今這個山谷仍為世界各大都會的珠寶店家,提供著閃閃發光刻面明亮的血紅色寶石。


就當吉恩和朱利斯不停向我述說這些事情,那顆來自莫谷的20克拉紅寶石,宛如在灰色巴黎的天際閃現如紅色星球般的光芒。

 

最後朱利斯拿起它,凝視了一會兒,然後嘆息道。

「你很難找到像這樣的了,」 他說,「即使是在當地。」

他再度小心的將紅寶石用紙包起來,然後塞回他的背心口袋。

「所有最好的貨完全都不見了,」 他抱怨著,「就像是場惡夢。」


他開始輕快的擦拭著他的眼鏡,我意識到那是種緊張不安時的習慣動作,當他激動時會以這種方式安撫自己。

他對吉恩說:「我們和許多店家談過,但我還沒有機會告訴你這檔令人難以置信的事。」

他再次戴上眼鏡然後停頓了一下,確保我們有在聽他說話,然後開始尾尾道出他的故事。

「這個故事,」他說,「可以追溯到大約三十年前,當時最有名的土匪是莫谷地區最兇猛的公路強盜,土匪對原來幹的那些壞事,總是捲在危險的生活和困境感到厭倦,他向警察支付了某種「稅金」,好讓他保有被當做是名聲良好的公民身份和待遇,然後開始涉足跨入珠寶生意的經營。他既是中間商又具礦主的身份,你可以想像他是握有相當資本的。然後我不知道是為什麼可能是頗具天份或是運氣特別好,或是脅迫恐嚇競爭對手甚至是祈求神靈,就像他們信的那套。但不知為何,所有最好的藍寶石和紅寶石都會往他那邊去。其中有一些真的是非凡之物,他從不出售,而是把它們留給自己。」

 

朱利斯停頓了下來同時扯下他的眼鏡。

    手裡沒拿著寶石的他,臉龐柔和許多也比平時更率真,襯托出此時此刻浮現出打自內心深思熟慮的表情。

「那些是了不得的藏品啊!」他說。「都不是交易商手中那些普普通通的貨都屬於王公貴族或是博物館等級的,我經常過去看。然後在去年,那個老土匪死了,好像是得了種奇怪的病或莫名病因,人們說他的女兒是藥草方面的專家也不知道有沒有效。總之他女兒和女婿離開了,並在莫谷的另一個紅寶產區賈賓 Tchaipine 買了間房子,毫無疑問的他們是希望被人淡忘。但一個夜晚房子遭到襲擊而且被放火燒,女兒和女婿因此葬身火窟。所有那些上好的石頭都消失得無影無踪。所有的盤商、仲介,沒有人在哪裡看到有任何踪跡,那是博物館級的國王寶藏啊!」

吉恩喊道:「你有沒有聽到?這麼精彩的故事啊!是不是很棒!」

他毫不猶豫的就想立馬衝去。

   「我從沒去過莫谷,真是汗顏。朱利斯將在三天內回到那兒,我決定盡快加入他,你一起來嗎?」

有那麼個瞬間,平靜和工作的夢想於自己的良心上過不去,我該不該去,就再走那麼一趟

「我們會順道到孟買和加爾各答一下,」 吉恩說。

   「那兒有我要見的人,然後再到仰光*,那裡有每週一班到上緬甸的*達科塔  Dakota* 飛機


   

https://en.wikipedia.org/wiki/Douglas_C-47_Skytrain

* 殖民時期稱為 Rangoon (1852–1948),現改為 Yangon。仰光原名為「大光」緬甸最大城市,於1755年改名為仰光。「仰光」在緬甸語是兩個字「yan」和「gon」的結合,分別指「戰爭,敵意,麻煩等」和「結束」,也就是「和平」之意。

* 緬甸 Myanmar  (或稱 Burma).「緬」是緬族人的自稱,漢譯有「遙遠」之意,而「甸」在古代指郊外。在英國殖民統治後的人將緬甸劃分成「上緬甸」和「下緬甸」。

* 道格拉斯 C-47 空中列車 Skytrain,英文又名 Dakota (達科塔),二戰盟軍廣泛採用做為軍用運輸機,後改為民用客機的螺旋槳飛機。


「我們何時出發?」 我問。

    他發出嘟嘟囔囔的聲音。

   「沒那麼快、沒那麼快啦」朱利斯答腔,他狂擦眼鏡。「你要確實仔細考慮一下,那裡的生活條件比原始人還要糟糕,而且莫谷地區一帶很不安全,充斥著叛軍和土匪,旅行者經常不斷遭到攻擊。」


滿臉雀斑的吉恩笑了起來,他非常清楚當我聽到冒險的召喚時是什麼感覺。

   「只要朱利斯從莫谷為大夥開綠燈,我們就可以動身了,」 他說。

   「很好、很酷,」朱利斯嘆口氣說。

 

***

 

長途旅行的一個美妙之處在於,當你真正要出發前,魔法隨之展開當你打開地圖集,開始想像那些計畫和安排,從未去過的城鎮的美麗名字繞著舌尖滾動。

那天吉恩為我決定和他一起去莫谷之後我就經常這麼做。事實上,我已經脫離了常態,當執行著日常工作時,發現自己的目光跳脫了熟悉的事物和熟悉的面孔,在腦海中瞥見的景幕是熱帶叢林和花朵,波光粼粼的海面,古銅色的皮膚和蒙古人的高顴骨。

 

* * *

 

朱利斯回到了莫谷,我們只需等候接到通知信號就可以出發。

  一週過去了,然後是另一週,然後又過了幾個然後,通知信沒出現,漸漸的我失去耐性,接著我生氣了。

吉恩不得不忍受我的情緒發飆,這完全是他咎由自取的,不過他以驚人的毅力忍受著,尤其他通常是我們兩人之間比較容易激動的那個,以職業級的專業態度那般,他始終保持著自身的紀律。

「你必須明白,」他會說,「這完全取決於朱利斯,只能由他來決定。我自己對東方的了解並不比對印度多。我從未去過莫谷,而朱利斯,如你所知的,在過去的三十年裡一直來往那個國度,並且自戰爭結束以來都住在那裡。他的印度語和緬甸話說的和英文一樣流利。他掌握當地人們的脈絡,清楚地知道如何打理他們以及如何察覺正在發生的事情。他有自己的一套方法來確定庫存,評估條件以及一切。


「就是買幾塊石頭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但這些寶石是世界上最稀有的,」吉恩嚴肅地說。「整個群落都盡是些狡猾的盤商,有他們的中間商,他們的線民,他們的間諜。在那裡即使一直監視著,他們就是有辦法躲起來,甚至整個人間蒸發。」

「我本以為你自己可以看的更清楚。」

       「我不能像遊客那樣去旅行,」吉恩說。「甚至也不能像個作家。我無法承擔在莫谷自由自在享受的像個初生之犢。一方面是我沒時間,而更重要的原因是我可能會在那裡的人面前丟臉。朱利斯提前去做那些費力的準備事宜才妥當,這樣一來,我就能在一切就緒的時候到達,然後大幹一場。否則我可能得在那裡待上幾個月,你可能不明白在東方討價還價會是什麼個樣子。」

 

這些談話通常是在吉恩位於拉法葉路上的辦公室裡才有的,他工作的企業是他父親多年前所創辦。吉恩的父親蓄著大鬍子,看起來像個和藹可親的食人魔(綠巨人史瑞克),上個世紀末從高加索地區來到此地,身無分文的他以天然珍珠的買賣建立起一個龐大的珠寶王國,然後當日本養殖珍珠興起後徹底毁了他的產業,接著他去了美國,在八十歲的時候再度發大財。


現在,吉恩與他叔叔共用辦公室,他的叔叔是另一個史詩般英雄時代的傳奇人物,當時他騎馬穿越阿拉伯,乘坐獨桅木製帆船sambouk離開波斯灣的島嶼,並像個拉賈住在印度生活。


辦公室的入口處設有鐵柵欄,就像銀行的金庫,除非警衛認識,否則不會讓任何人通過。即便如此,吉恩的兩個房間整天都擠滿了不同種族的男男女女:買家、零售商、仲介。


他們的交易得用到整套的手持放大鏡、能測得精密重量的小磅秤和非常精細的鑷子。他們動作的精確性以及儀器的精密度讓我明白,在這個行業裡,每一分一毫,每個顏色的輕微差異,每個微妙的光線反射都至關重要。


但對這些人來說,市場價值顯然不是最重要的,當真正優質的寶石出現時,他們的臉上會浮現出一種對美的欽佩神情,寶石對他們來說有種神秘感,是一種詩意。

吉恩會充滿熱情的談論他的工作。

「你看,」他解釋道,「這裡面有許多因素在起作用。首先是重量克拉數,然後是切磨工藝和色彩,最後還有輝度和透明度光線路徑的表現。所有這些方面的差異變化意味著兩顆相同重量的石頭在價值上可能會有極大的不同。你經常會拿到一顆10克拉的寶石,其價值遠遠超過20克拉的,看看這顆


他的鑷子尖端夾的可能是一顆熠熠生輝的祖母綠或藍寶石,有時會是鑽石或是紅寶石

「自人類有群落的社會形態開始,珠寶就一直受到人們的渴望和追求」 他說,「這是種能追溯回數千年前的品味風尚,人們已經學會為自己所愛的這些品項付出巨大的代價。貴重寶石實際上已經代表了財富,再者,它體積小、最容易擕帶、保存和藏起來,這些特質很重要,尤其在當今戰爭、危機和遷移已成為日常的時代。」


在這塊我一無所知的領域,吉恩教我判別珠寶的等級,首先從藍寶石開始,接著是祖母綠,最後是最重要的紅寶石莫谷的紅寶石。

  然後我的不耐煩又再度爆點,吉恩不得不再表示,「但我們仍必需等待朱利斯的消息。」


  終於一封電報到了。

    當他的秘書把電報拿給他時,我正在吉恩的辦公室裡,從要打開電報時的樣子,他的興奮程度和我一樣強烈,但他沒有立即閱讀,取而代之的是從辦公桌上拿起一本像字典厚厚的書,開始翻閱。

    「你到底在幹什麼?」我幾乎快大喊出來。

「我在解電報碼,」他回答的態度彷彿這是世界上再普通不過的事。

    他用那張滿是雀斑的臉抬起頭來對著我,看到了我的驚訝。

「就在價格方面的事情而言,」他說,「郵局一點也不保密的,特別是在遠東地區的小鎮上。」


    他再次靜下來,彎著腰翻查字典謄寫幾個字。

「我不能讓莫谷的競爭對手知道我們在做什麼,」他繼續說道。「朱利斯也是如此,所有關於我們的買貨,支付多少的費用,我們的計劃以及得到的小道消息


吉恩的雙眼,隔著他的眼鏡下十分藍澈,比平常都要明亮。

「這工作雖然涉及其他的事物,當然,是有點像特務。一份好的機密消息可以值一大筆錢;記得一回我掌握到一些關於皇后的珠寶消息與百年前法國歷史有著密切關連的整套精美珠寶,她的繼承人才剛以傳奇性的手法穿越歐洲,以便將它們帶到北部的首都。」

  「哪個皇后。」我想知道。「用什麼手段?哪個首都?」

    「我不能告訴你,」吉恩說,「我們都有各自的專業機密。」

 

    有那麼一會兒,他沉默地翻動著書,寫下一些東西,然後又迅速翻閱,最後把書放回原處。

他顯然已經完成了解碼。

    「那麼,」我出聲,「我們何時動身出發?」

  吉恩沒作聲,相反的給我看了他的轉譯。

    「旅程中最不可取的一站,」我讀到。「無有趣的石頭可看停留區益發危險朱利斯。」


    我扔開那張紙片,望著對面的吉恩,他聳了聳肩,很是尷尬。

「我會給朱利斯發封電報,」他說。

    「你會回些什麼?」

    「我會要他定期向我們發新消息。」

 

之後,朱利斯每週都發來電報說從專業的角度來看,現在去莫谷是沒用的,況且,當地局勢變得越來越危險。從字裡行間看出,我們這趟旅行的想法對他來說像是個詛咒。


    我開始失去希望。

    然後在某個早晨,吉恩來找我,以他一貫的方式衝進我的公寓。從他眼中的光芒和那滿是雀斑的五官的整體活力來推測,不用他告訴我,我知道終於要出發了。

「是不是朱利斯發來有利的電報?」 我喊道。「儘管不顧一切?」

「不,不是那樣的,」 吉恩說。

「那麼是怎麼樣?」


房裡就我們兩個人,然而,吉恩本能地瞥了四周一眼並壓低聲音。

「你還記得那個星期天我帶朱利斯來時他告訴我們的故事嗎?」他問我。「公路老賊之前當過土匪後來在莫谷成為紅寶王的那個?關於他的離奇死亡的情節?還有他那批絶品珠寶收藏是如何被偷的,從那之後就再也沒人耳聞消息?朱利斯形容那是博物館等級的他自己應當很清楚。你還記得嗎?」


他說的好像我會忘掉似的!這個故事對我毅然決定去莫谷是有很大影響的。

吉恩再度壓低聲音,低到用耳語。


「嗯,」他說,「我得到一些消息了

    「從朱利斯那?」

    「不,不是來自他,」他用大一點的聲音說。「但別問我任何關於這個的事。我告訴過你行內從不透露消息來源的。」


他向我傾身,再次低聲說話。

  「顯然有人追蹤到了老土匪的那批石頭或是其中的一部份。」

    房間裡一片死寂,然後被一陣高興的笑聲打破。

「為這樣的理由來去,會比任何時候都更加精彩,」他喊道。「你不這麼認為嗎?」